“百蛇涎，又名化龙浆。”陶瑶把玩着一缕长发，自顾自地说着：“龙为天下鳞甲之首，而你们南荒蛇族的捕蛇人所酿的所谓化龙浆……却并非是饮下后肉身化龙。”
段青脚下一软，看着眼前娴静美丽的女子，心头大惊：“你……你怎么……”
“而是指……饮下后，身具百种毒蛇的毒素，自此不惧蛇毒，自然可放心驯服天下蛇类。”陶瑶撩开手指上的长发：“段老，小女子就想知道，你可有给兰儿饮过这种东西？”
目光灼灼，陶瑶眸子中一颗颗粉色符文急速旋转。
“唉……想不到我南荒蛇族的不传之秘，居然能为一个外人所知。”段青长叹一口气：“不瞒陶姑娘，老朽原本收养兰儿，就是看中她聪明伶俐，可传承老朽衣钵，只是在朝夕相处中，老朽实在是舍不得……”
陶瑶秀眉一挑，美目含笑地看着段青。
“老朽实在是舍不得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变得和老夫一样，人不人……蛇不蛇。”段青猛地仰起头，老泪纵横。
陶瑶摇摇头，彻底放下心来：“兰儿确实可人……实不相瞒，昨夜小女子给兰儿解毒的时候，发现她体内除了有一种名为‘蛇媚毒’的阴狠媚毒以外，还有几种蛇毒……”
不等陶瑶说完，段青俯首再拜：“多谢陶姑娘大义援手，也多谢姑娘对兰儿的喜爱。老朽和兰儿昨夜，确实遇到一个青裙女子，手段诡异，听她所言所用迷香正是‘蛇媚毒’。”
“老朽怀疑，那女子就是……”
“不用怀疑，她可是自称柳月眉？”陶瑶清凌凌的声音显得有几分不耐烦：“如果是的话，那自然没错了。那是一条千年竹叶青，生性最……”
话音未落，陶瑶忽然俏脸通红，想到柳月眉的手段，陶瑶实在是难以启齿。
“正是……”段青老脸糟红，显然是昨夜吃了不小的亏。
“段老，我这小店白天里是要营生的，闺房不太方便段老入内。”陶瑶欠了欠身：“兰儿已无大碍，段老放心，如若不弃还请稍坐片刻，小女子打些酒来，弄碟小菜，段老且尝尝小女子的手艺。”
说完也不等段青回绝，举身抱了被子步入里屋。
段青赶忙将四张小方桌各自归位，扮作客人坐下。
刚刚落座，纵横一生的老人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忘记问询这名为陶瑶的女子，究竟是何来历，和她对话时候思绪总是不由自主被她引着走。
“惊才绝艳啊！世间居然有此等奇女子……”段青醒悟，拍着竹筐感慨。
不多时，陶瑶便端了托盘出来。
一个拳头大的酒壶，一个白色酒杯，一碟花生，一盘小咸菜，两个馒头。
段青连忙起身接着。
陶瑶拿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盈而不溢，色泽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的酒液凸起在杯沿上，显得浑然天成。
“好一手风吹麦浪！”段青眼前一亮，喝了声采。
果然，陶瑶斟出的这杯酒，经微风一吹表面波纹如阵阵麦浪一般翻滚回荡，却就是不落一丝。
更加令人惊讶的是，这酒经风一吹才真的绽放出香味来，一股浑厚与清淡交融的香味弥漫在桃舀坊内。
“段老，一壶竹叶青，请慢用。”陶瑶笑意狡黠：“小女子去看看兰儿。”
听到“竹叶青”三个字，段青浑身一个寒颤，差点没一脑袋栽在地上，看着陶瑶狡黠的笑意段青苦笑着摇摇头。
竹叶青婉转入喉，甜绵微苦还带着丝丝竹叶清香的酒液让段青浑浊的眼睛爆出精光，胃口都为之一开。
“好酒！”看着陶瑶离去的身影，段青连连感慨：“这女子……真乃当世奇人啊！”
“只是……不知道与那柳月眉究竟有什么恩怨……”段青风卷残云，心中盘算。
……
桃舀坊里屋。
大宝窝在兰儿臂弯里打着小呼噜，小女孩此刻翻了个身，小胳膊搂住毛绒绒暖呼呼的大宝睡得正香。
陶瑶心下好笑：“这还真是小麻雀尾巴长，有了媳妇忘了娘呢。”说着上前检查了下兰儿的伤口，发现已经结痂，才彻底放心下来。
心知外边的段青必然想问自己和柳月眉之间的恩怨，陶瑶又不想回答，索性躲在里屋一阵，让段青吃喝完了自己尴尬一阵去。
这么想着，陶瑶心情大好，自己倒了杯淡酒，坐在桌前拾掇日前桃花扇柄下的流苏。
身后，兰儿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看着不远处那道单薄袅娜的背影，臂弯里一只硕大的三花猫正笑咪咪地闭着眼，打着小呼噜。兰儿掀开被子，动了动手脚，这才发现身上穿着一件好看的粉白色裙子。
衣料柔软，触感极佳。
“醒了？”陶瑶在兰儿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别害怕，昨晚是你叩开了我桃舀坊的大门。”
陶瑶回身，笑靥恬淡。
兰儿看着眼前明媚温柔的女子，顿时羞红了小脸，挣扎着要起身道谢。
陶瑶连忙过去扶起兰儿，顺手把大宝揪出来扔到一边：“先别动，身上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姐……谢谢姐姐！”兰儿软糯的声音极其好听：“衣服……我的衣服是……”
“放心吧，是姐姐给你换的。”陶瑶柔柔一笑：“你昨晚的衣服已经破了，我还没有给你补好。”
“姐姐……你是……是桃舀坊主人么？”兰儿感受到眼前女子的温柔，有些害怕，又有些想去靠近。
“嗯。”陶瑶浅浅地应了一声：“我叫陶瑶，你可以叫我陶姐姐。”
然后告诉兰儿她爷爷已经找到了，这会儿正在外边吃饭。
兰儿听罢立刻要跳下床找去，陶瑶心知这孩子怕是吓坏了，于是弯腰把兰儿抱起来：“你腿上还有伤，刚刚结痂，不要太大力走动才好。”
下了地的兰儿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裙子和陶瑶身上的一模一样。
粉白长裙，对襟上还绣着一枝桃花，鹅黄色束腰，绣鞋也是粉白色的。
“好看！”兰儿大喜，扭了扭小身板，随即脸上又是一红：“谢谢陶姐姐！”
陶瑶心头也是一喜，拉着兰儿走到梳妆台：“先洗漱，晚点带你去看你爷爷。”
说着开始动手打理兰儿的麻花辫，小女孩显然平日里被她爷爷照顾的很好，头发黝黑坚韧，陶瑶心中对段青的警惕又消了几分。
看着铜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兰儿又看了看带着浅浅笑意整理自己头发的陶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陶姐姐真好看！一定和我娘一样好看！”
“嗯？”陶瑶俏脸一红，随即无奈一笑：“傻妹妹，姐姐还没嫁人呢……”
“陶瑶嫁人！陶瑶赶紧嫁人！”大宝忽然跳到梳妆台上，嚎了一句。
“宝儿！”陶瑶神色一紧。
“呀！”兰儿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一把抱住大宝：“陶姐姐，陶姐姐！这只猫咪会说话呀，小黑都还不会说话呢！”
陶瑶狠狠地瞪了得意洋洋的大宝一眼，心想兰儿在南荒蛇族估计也见过不少稀奇古怪，大宝没有吓到她就算了。
“是啊，这只猫会说话，是一只……嗯，灵猫。”陶瑶理顺了兰儿的头发：“小黑是谁？”
“是爷爷的影子，平时住在爷爷随身的竹筐里面。”兰儿毕竟是孩童心性，回答完陶瑶的话，整个人注意力又回到大宝身上。
“猫咪，你叫宝儿？你再说一句话，快再说一句。”
说着，把大宝抱在怀里又是揉脑袋又是挠下巴，又是揪着看耳朵里面脏不脏，还用小手掏了掏。
大宝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张嘴。
当七月的骄阳升到树梢的时候，陶瑶拉着兰儿来到段青面前，小姑娘怀中还抱着一脸皱巴巴的大宝。
此时的兰儿，一身剪裁合体的粉白色裙子，裙边还带着小小流苏，瓷娃娃一般的脸蛋白里透红，清澈的大眼睛明亮喜人，长发披散，上段两条细长的辫子用红绳绑在一起。
腰间还挂着一个散发着桃花香味的小香囊，香囊两角上让陶瑶钉了两颗纯银的小铃铛。
俏丽，活泼，又不失大方得体。
段青一个常年捕蛇的老汉，没有把小女孩养得面黄肌瘦已经是不易，想让他为兰儿打扮是肯定不能的。
见到此刻的兰儿，段青也是瞪大了眼睛。
连忙起身对陶瑶又是一番道谢感激，陶瑶不喜欢这种客套场面，就托了借口去给兰儿准备早饭，让爷孙二人好生相谈一番。
当陶瑶端着小菜和皮蛋瘦肉粥回到桃舀坊大厅的时候，眼前的一幕顿时让她神色怪异。
只见大宝两眼放光地盯着地上一条蛇。
一条浑身鳞甲在阳光下散发着乌金色泽，四尺有余，头顶还有一只小小犄角的黑蛇。
只是此刻，这条长相奇特的怪蛇盘在一起，怯生生不断用脑袋拱着大宝。而大宝毛茸茸的小爪子，不断抚摸着黑蛇的脑袋。
见到陶瑶进来，段青苦笑着拱拱手：“陶姑娘……你这爱宠……”
陶瑶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大宝扔掉：“段老别介意，这条……就是兰儿说的小黑吧，它们怎么……”
兰儿兴冲冲地跳出来：“陶姐姐陶姐姐！小黑说了，宝儿是它老大呢！”
陶瑶还是诧异，一猫一蛇怎么勾搭在了一起的时候，就听到段青解释：“陶姑娘，兰儿天赋异禀……她能听懂天下蛇类的蛇语。”
放下托盘，陶瑶算是彻底明白了。
想必是妖修之间的感应，让小黑臣服在了宝儿……猫爪之下。
“这条锦鳞黑甲蛇是老朽的伴生灵蛇。”段青此刻展现出一个老人话多的毛病：“乃天生异种，即将化蛟，昨晚也是亏了她，老朽和兰儿才能保住性命。”
“平日里这蛇性子凶残，毒性猛烈，却不想今日居然被陶姑娘的……灵猫收服了。”段青想了想，随便找了个灵猫的称呼。
陶瑶心中叹息，大宝的本体可不是猫，不然昨晚怎么把你扛回来呢？
“对了陶姑娘，昨夜柳月眉曾提到桃舀坊。”段青招呼兰儿去吃饭：“那时老夫喷了本命毒血才堪堪保住姓名，不知陶姑娘和那柳月眉……”
陶瑶翻出一个好看的白眼，终究没躲过这老人的好奇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