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山神的劫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是妖怪
春日的河水还有些发凉,山越将双脚放入水中,冰凉便瞬间润透皮肤渗入骨子里,激得他清醒了几分。

自那日上邪离开后,他便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好几次想开口同木真秋讨要换息丹下山去找轶司臻。

但换息丹能维持的时间太短了,就像隔靴搔痒,根本不是长久之计,反而容易影响轶司臻的生活,甚至于何静之,他大抵也是不想看见自己的。

山越晃动小腿,河水从脚间轻轻划过,涟漪泛泛。

听过上邪的话之后,他以为轶司臻会再上山来找他,可是并没有,就连其他认识的人也没有出现。

他知道轶司臻心里有他,但总是控制不住地去想:在自己遭受天雷昏死过去的这四五个月中,轶司臻还好吗,他又是否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呢?

早知就让木真秋下山去替他打探一下了。

天幕低垂,日光泼墨似的搁浅在天际,仿佛不留缝隙的网,马上要坠落下来般,群鸦黑乎乎一坨自其中穿行,黑色的羽毛迷着人的眼,嘹乱的啼叫声打破所有宁静。

山越抬头望向群鸦飞来的方向,抿了下唇。

传说群鸦昭示着不详,如此大面积的盘踞在南方,是南方要出什么事了吗?天色也渐晚,木真秋不来催他回去吗。

双脚埋在河水中已经熟悉了水温,但也被冻得有些发红了,稀稀拉拉声响中山越将脚从水中抬起,掌心的法气渡了过去。

还是把脚擦干净后回去吧,走路也要花费时间。

用法术温暖了片刻,山越整理好衣衫站起来,又跑到杜鹃花丛折了几朵杜鹃花,这才拿起自己白日里编好的花冠启程回神庙。

贺青山离开后,他已经不回山洞住了。一是身体原因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二便是因为木真秋。那家伙是个胆子小的主儿,来松露山接替信使一职后至今还未找到自己住的地方,一直待在神庙里,又怕黑怕虫子的。

虽说人确实不靠谱,但他两人好歹算有个照应。

只是不知待自己找到变作凡人的方法后,要怎么安排他呢。

烦心事总是此起彼伏,一堆叠一堆,山越亦步亦趋地走着,掌心里花冠上的花瓣枝叶无意中摩擦着皮肤,叫人心痒痒。

今日编这花冠时,他总是想起轶司臻。自己当时真是渴望信徒渴望到疯了,竟然敢骗一个凡人回山。

说的那些话…现在想想真是胡闹,不知道轶司臻还记不记得,若是被他抓住做了把柄,可怎么办。

“……”

他想轶司臻了。

鬼使神差的,怀着这样的念想,山越离开瀑布后没有直接走回神庙的路,而是拐了个弯上了白头崖。

白头崖崎岖,但也不是没有路可走,山越踩着石头向崖头走去。不可避免地想起他自己同轶司臻来这里的那次,当时他一心只想着怎么编谎话不会被找出破晓,都没能向对方好好介绍白头崖的美丽景色。

轶司臻在他身边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的心思没被带偏时,觉得与轶司臻的相处没什么,现在明白那是爱慕后,山中的一草一木仿佛都有轶司臻的影子。

崖顶宽阔,山越一走上来便与西风撞了个满怀,胸腔被填满了又清又凉的快意。

墨发轻轻拂起,他一抹淡绿色立身崖顶,耳听波涛涌流,西看烟雾袅袅,像极了一幅画。

等等…烟…?山越一愣,花冠上的花瓣被风吹走几瓣,缓缓坠地。

哪里怎么会有烟,而且还是黑色的浓烟。

山越向崖边更靠近了一点,拂面的清风中好像夹杂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风朝崖头吹来,那浓烟便也朝崖头的方向飘来。

不知为何,不似寻常人家的炊烟。山越揉了揉鼻子,喉咙深处竟有些作呕。

他若没记错,白头崖侧对的那边不在松露城中,也并无人家居住啊。这烟如此大阵仗地燃起,万一引发山火怎么办…

山越怎么说也是松露山的山神,既然被他看到了就无法坐视不管。他抓了只蝴蝶,将一丁点神识分在蝴蝶身上,打算让它飞去浓烟之地瞧瞧。

结果蝴蝶展开五颜六色的翅膀刚飞走,山鸟便飞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许久没见你了。”

山越摊开手接住山鸟,等着它从尖嘴中吐出传递信息的种子。但等了半天,山鸟只是站在他的掌心用嘴尖轻轻划着他,并没有种子出来。

难不成是它碰巧在这里玩,与自己碰上了吗?可看着也不像——

“啊!”掌心猛地一疼,山越低头一看,山鸟振翅飞离,而他掌心最中间的地方被山鸟啄出一个小口,正在渗血。

“山鸟!你何故啄我!”他已经很久没生气了,只是突然这一下,心头无比委屈。

山鸟叽喳着,漂亮的鸟冠不停抖动,似听懂了他的责怪,又好似在想别的事。

山越用另一只手施法,掌心的血很快凝固,慢慢回溯,直到伤口愈合。虽可能是同他开玩笑,但朝最脆弱的地方袭击,刺痛可想而知。

山越挥了挥袖子,将试图再次靠近的山鸟扇开。他心知山鸟与贺青山交好,甚至那棵古榕树也比自己更得它喜欢,但这明摆着欺负人的行为,他可不是木头,会乖乖承受。

“你走开,不要来烦我!贺青山已经不在松露山了,你以后也不要来了!”

“叽叽叽…”

他还想再说,忽而脑内神识抖动,附在蝴蝶身上的那一点神识消散了,“!”

山越转回身望向蝴蝶飞去的地方,那浓烟升得更烈,几乎如台风般直上云霄,接入沉沉的暮色中。

眸中一闪,群鸦飞行的模样显明起来。

蝴蝶没有再飞回来,神识也散了,意味着那确实是不同寻常的烟。而渡过来的风里,陡然被分辨出丝丝血腥味。

怀疑着,垂落的腰带上传来被拉扯的感觉,山越低头,便看到山鸟的翅膀——它居然没有飞走。

山越蹙眉,将腰带从山鸟的嘴里扯了出来:“你究竟要做什么?”

山鸟不依不饶,见扯腰带不成,又飞起来朝山越脑后的发带下手。

山越看出它的意图,脸一红,便想起轶司臻为他绑头发的那事,当即躲得更厉害了:“你不要过来!你到底想要干嘛!”

“叽叽叽、叽叽叽!”可恨山鸟是个不会说话的,山越听不懂它的语言。

山越手捂着发带向一旁撤,山鸟左看右看,最后张嘴咬住了他的衣袖,边扇翅膀边拽着他。

山越一看,拽着他的方向恰巧是下白头崖的方向。

“?”,“你…”

难道是山神庙出了事,才来找他的吗。联想山鸟以前的作用,好像现在的胡搅蛮缠一下子全解释畅通了。

山越启唇问道:“你让我回山神庙?”

山鸟松开他的袖子,在他面前飞舞着。

果真如此!山越懊恼地打了自己一下,他怎么如此迟钝,山鸟来找自己,除了传消息,不也就只剩下神庙有事了吗?

“你快带我去!”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滚滚浓烟,山越扔下手中的杜鹃花花冠,随山鸟一同跑下白头崖。



他有想过会不会是轶司臻来了,但可能性明显不大,若是轶司臻,他应该直接跟着山鸟来白头崖才对。

而且轶司臻上山,也不能说是出事,应该是他梦想成真了。

除此之外,山越想不到有木真秋在的山神庙,还会发生什么事,难道是上邪口中说的那些陌生凡人来找麻烦了吗?

山路太远,若是他们这样一直跑,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山神庙,山越抓住山鸟,起式念诀,施了个变换的法术。

白光一闪,一人一鸟便稳稳出现在神庙下。

山越松开山鸟,开口第一句便是唤木真秋的名字:“木真秋!”

四野寂静,唯有风声。山越边唤木真秋的名字,边施法去探查山神庙周边的环境,看是否有可疑的人出现。

山鸟一直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山越一句都听不懂,反倒徒增嘈杂。

“木真秋人呢?”

收回的法术表明周边并未出现奇怪的人,山越看着山鸟,一时间也懵住了,而更让他发蒙的便是木真秋。

这人,清晨还信誓旦旦地让他进深山里散心,怎么自己回来后他连个人影都没了?他不像贺青山,他二人连个联系的办法都没有。

山越走进山神庙,将神庙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仍没找到他。

“?”站在台阶上,他一时不知该疑惑还是着急。

“山鸟,谁让你去找我的?你可见过木真秋了?就是那个低低瘦瘦,眼睛小小的男子,他是新来的信使。”

“是他让你去找我的吗?”

他是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可…一头雾水啊。

山鸟转着黑色豆粒般的眼珠,一副没听他说话的样子。

山越又不死心地问了几次,得到的却是同样的结果,最后,他只好不情愿地承认自己是被这只鸟给耍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紧张倏地松懈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山越蹲下身坐在石阶上,望着凡间,懒得动手去赶山鸟。

木真秋是不可能去山里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去了凡间。明明同他讲过不许再下山,他却明知故犯,丝毫不把他这个山神放在眼里。

烦心事本就够多的了,他下山若是再出什么事…

“踏哒、踏哒、踏哒…”是脚底踩在草木上的声音。

山越站起身,是木真秋吗?

高大的灌木叶窸窸摇动,层层叠叠中似乎有人藏在后面,即将要出来。

山越走下两步,山鸟已然扇动翅膀向声响处飞去,他探头望了望,轻声道:“木真秋,是你吗?”

声响突然停止了。

“?”山越心中疑惑,眉头紧锁着道:“木真秋?我劝你不要开玩笑,快点过来,我不是说了不许你下山的吗?”

“……”

疑惑越团越大,愠怒也是,山越哼了一声,抬脚便欲迈下台阶朝他走去。

突然!一支箭从灌木叶后疾驰而来!

“!”山鸟被吓得尖叫一声,振翅飞远。

锋利朝视线直袭而来,在瞳孔中不断放大,山越下意识抬手用法术抵挡了一下,只见淡绿色的光芒闪烁,直击门面的长箭便被斩成了两段,在身前掉落下去。

与此同时,灌木叶后传来“扑通”一声。

山越别回头,喘着气看地上的断箭,显而易见,来人并不是木真秋。

他瑟缩了一步,定在原地不知是该躲起来还是走过去看一看。脑海中有个声音不停地告诫自己:是凡人,一定是凡人,不能被凡人看到,他们和轶司臻是不同的。

不能被…“……”可双腿还是控制不住地迈出了步子,山越握紧拳头,一步步朝灌木叶走去。

受到过惊吓的山鸟赶紧飞到他肩头落稳。

灌木叶还在抖,仿佛躲在灌木叶里的那个人无比害怕被他发现。他又怎么会知道,山越的心情其实同他差不多呢。

“……”

近了,山越停下脚步,放缓了呼吸,伸出手朝灌木叶上拂去。

“!”

灌木叶随着他的手向一边斜开,一个跌坐在地正不停发抖的凡人出现在山越视线里。

见到山越出现,他似乎很是害怕,慌乱地蹬着两条腿向后躲避,只可惜他看起来浑身无力,只把脚跟后的草土蹬了出来。

“……”山越打量着眼前的凡人,看他的打扮,像是松露城中的猎户,怪不得能射出那么稳的箭。

“你是…”

“妖…”

“?”凡人的唇动着,好像在说什么,山越凑近了一点,微俯身:“你说什么?”

“啊啊——!!”

却不料他这个动作在凡人眼里是多么的可怕,凡人瞪大双眼向后退,眼泪竟然流了出来。

他的唇还在一张一合,但因为被吓到,他的声音也变大了,山越听得一清二楚。

他在说:“妖、妖怪…妖怪…”

“……”

山越被认成妖怪了。

山越被凡人认成是妖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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