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上山，下山的路顺畅了许多，途中虽偶有草木将他披风缠住，也不影响。
渐渐的，头顶稀薄的日光被乌云笼罩，大片乌云凝聚成一团，轰隆声由远渐近，大风刮动着山中的草木沙沙作响，万物趋于狰狞之态。见状，何静之知晓今日酝酿已久的大雨恐怕马上就要到来，他不敢放松，定定心神加快了脚步向山下走去。
山下小厮早已备好车马等候多时，见他出现在山口，连忙上前搀扶，风中的声音略显沙哑，“公子您可算下山了！”
何静之点了点头，稍显苍白的脸颊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被小厮搀扶着坐上马车后，他紧皱的眉头非但没有一点舒展，反而因为远离山林心口的痛感越发明显。
马车摇晃启程，大风颠簸中他衣襟里夹着的那朵杜鹃花掉了出来。何静之沉了沉眸，漆黑的瞳仁里静静倒映着这朵粉红色的杜鹃花，陷入沉思。
不知道为何方才在山神庙时他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一阵疲惫感围绕，一直是强撑着精神向山神大人祈愿，可当这朵杜鹃花落在自己面前时，他听到了山神大人的声音，顿觉自己神清气爽，疲惫一扫而空。
好像无形中逃离自己身体的什么东西又回来了。
想起自己向山神大人所求的保佑，何静之不由得抿紧了双唇，他既然愿意把自己心爱的短笛供奉给山神大人，想必山神大人一定会看在他的真心上，保佑那个人。
风吹起车帘，将他的发丝吹乱，何静之透过车窗向外面看去，马车已经路过了围场，上百只彩旗随风飘扬，哗哗一片似大雨倾盆。
何静之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围场的彩旗。
黑云遮天，萧瑟的孤风中总传来若有若无的惨叫声。
何灵站在堂前，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裙侧，看着面前躺倒在血泊中的一众仆人和侍女，年幼的她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小翠从外面踉跄着跑进来，何灵清楚地看到她脸上有一道血痕。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下巴、脖颈往下滴，啪嗒啪嗒染红了她的粉色衣裙，让她走过的每一步都留下了红印。
“小姐…”，小翠跪倒在她面前，死死拽住了她的裙摆，何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去。
“小姐，快走，快走啊…”
夹在风中的惨叫声好像因为小翠的嘶吼明显起来，何灵震了一下，才木讷般的反应过来，轻声道:“小翠…”
她低下头，目光正好落在小翠的后背。几乎贯穿小翠整个后背的伤口还在流着血，大片的红色与她的粉上衣融为一体，已分不出边界。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是镇国公…”
熟悉的字眼落进何灵的耳朵，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小翠狠狠拽着她的裙摆，一边竭尽全力地诉说，一边向后推她让她走，“镇、镇国公和宰相大人…要杀…老爷他被…”
“轰隆”一声，云中传来滚滚雷声，何灵好像也被拽进了万丈深渊，她听到了什么…镇国公和宰相要杀他们…父亲他…
“小姐快走啊，快走啊！”
小翠哭闹着拼命向后推她，何灵却如被人定住了般一动不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镇国公，怎么会是她。
“小姐！”
哭喊声戛然而止，夹杂在风中的利剑绽放出清脆的剑气声将这一方昏暗的天地割裂，小翠用尽最后的力气推了何灵一把。
没了声息的人摇摇欲坠，被身前的人一脚踢到了一旁，紧接着沾血的长剑直指自己。
跌坐在地的何灵呆愣地微张着嘴，看着面前的长剑不可控地流出眼泪。
喷洒在胸前、温热的血已然快要在寒风的吹拂下凝固，浓郁的血腥味真实地在她鼻孔里游荡——这是小翠的血。
她呆呆地坐着，空荡荡的手耷拉在地上想抓什么却抓不住，“小、小翠…”。
话音未落，面前的长剑又向前伸了几分，只要她轻轻抬起头，长剑的主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她。
“轶司臻够了，别再吓唬她了。”
人如其名，温齐的声音出现在何灵耳中时，周遭萧瑟的杀意好像温柔了一点。
“…无趣。”
她听见那位执着长剑的宰相独子冷冷丢下这么两个字，黑色的镶金靴子如暴雨中的磐石般刺眼。
“何灵…”，“来，我扶你起来。”
那样温柔的、仿佛眼前这一切都
是假象的声音让何灵害怕。
她看着温齐把手伸过来，白净青葱的手指好像鲜血淋漓，她下意识向后挪，腿却软得使不上力气，只能压抑着哭腔喊道:“你不要过来！”
温齐的手就那样停在自己身前，何灵听到她头顶传来的一声嘲笑，“呵。”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轶司臻，恨意嚼碎了从牙里泄露出来，“轶司臻，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大哥吗！”
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残忍的杀戮之意，剑气萧萧，何灵话必眼皮都没来得及眨一下，轶司臻手里的长剑便再次砍向了自己。
“！！！”
她侧目，看着长剑猛然停离在距离自己脖子只有一指的地方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
顺着长剑向下看，只见温齐的手紧紧握在长剑中央，血已经顺着手腕流了下去。
“松手。”轶司臻手腕微微用力，欲让温齐知难而退。
“别玩了。”温齐却抓得更紧，流出的血染红了衣袖。
堂院几棵树在风中摇晃，他二人的衣摆亦被风吹动着，轶司臻定定地看着温齐，终在对方的注视下手腕一松，把剑拿开了。
温齐的手掌已经被剑划伤出一道很深的口子，“我没事”，他撕下自己的衣摆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不知道是对谁说。
“轶公子”，气氛正奇怪时，佩长剑的侍卫从门外匆匆走进来，似乎没有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二人私语了一会儿，侍卫便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轶司臻目光扫过愣坐在原地的何灵，最后停在一脸担忧的温齐身上，“看好你的人。”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门外的侍卫快步跟上他。
贺青山远远便看到何静之的马车向他这边行来。他掐了个诀从空荡荡的街市翻入街边高楼的二楼房间里，似平常客人一般坐了下来。
喝一口茶的空挡，何静之已经在后门处下了马车。空气中除了暴雨的气味，还有股难闻的气味在弥漫。
“轶司臻，你怎么来了。”何静之看着站在面前的轶司臻，有些疑惑。按常日来说，轶司臻此刻应该在宰相府才对。
“我来替家父拜访。”
何静之没有说话，看着后门空无一人的景象和守在旁边的两个侍卫，心里涌起一阵担忧。他下意识握紧藏在袖中的手，沉着气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见到了吗。”
“见到了，不过谈得不甚愉快。”
“你随我一起去吧。”轶司臻剑眉轻挑，何静之没来得及反抗便被两旁早就待好命的侍卫牢牢抓住。
贺青山在高楼上看着，他辨出除了大雨的味道，空气中还有一股血腥味。
那即将跟着何家人一起遭殃的何静之，遥遥地转过了头，贺青山一抬头，春水映梨花，远远一个照面。
他知道何静之看见他了。
“大哥！”
何静之闻声抬头，一路过来的尸体和空气中的血腥味已让他猜出发生了什么，本已经有些麻木的身体，在听到何灵的声音后才算有一丝反应。
“阿灵！”
“大哥！”何灵再也撑不住，看到自己的大哥近在咫尺，忍不住哭喊挣扎着要从侍卫手里逃脱，“大哥你救救我！我害怕！大哥！”
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哭喊的悲切模样，何静之心痛欲绝。但他还是尽量保持着镇定，希望用自己的冷静安抚何灵。
“阿灵，不要怕，大哥在这里，别怕。”
“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何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哥，我看到娘，娘在屋里上吊了…”
“你说什么！”何静之挣了一下，押着他的侍卫便抓得更紧，“阿灵你说娘怎么了！？！”
“大哥，娘她被轶司臻逼死了，被轶司臻逼死了！”
何静之不敢相信地转过头，正好与轶司臻看过来的目光对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破碎，夹杂着不甘的信任问轶司臻，“你真的…做了？”
“圣上懿旨，兵部尚书何必三番五次忤逆圣上旨意，耽误黄河水患治理，枉顾国法，私吞军饷，其罪当诛。”
一字一句，敲碎了何静之微薄的侥幸。
“圣上念在你何家世代忠烈，特赦免你与你妹妹，远离这首身分离之苦。并特意嘱托由轶家来执行，算是不枉我们两家交情之深，家父大义灭亲了。”
“至于你父亲和母亲，死罪难逃
。”
“所以…真的是你…”何静之忍红了眼眶，他看着面前自小一起长大的人，只觉得失望透顶。
轶司臻没有理他，对着一旁的侍卫道:“带罪人何必上来。”
何静之一惊，父亲还活着！
“父亲！”何静之顾不得心口疼痛，扯着嗓子喊向侍卫手里蓬头垢面的何必。
“…静之，阿灵…”
“父亲！！”
看着自己父亲身上还穿着今早退朝的官服，何静之肩膀轻颤，终究忍不住两行泪从酸涩的眼眶流出。
帝王之心自古叵测，他何家…命中有劫。
“轶司臻，我父亲与你父亲曾一同受学于我祖父，二人还曾有过结拜之情，你又与我…”，他顿了顿，颤抖着声音继续道:“为何要置我们于死地。”
“你明知道…你明明就知道，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心头影像搁浅回那年松露山初遇，骄阳似火，春花正好，轶家的公子跳下百米山崖来救他，一笑倾城。
对何静之来说，这便是故事的开端。
“动手吧。”轶司臻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边吩咐一旁的侍卫边背过了身。
“父亲！”
“静之，阿灵是父亲对不起你们。”何必不停地摇着头重复，悔恨之情溢于言表。
“父亲，不要，大哥不要啊，不要啊！！”何灵挣扎着哭喊，院中风声呼呼地刮着，刻骨呜咽。
“放开我，放开我！轶司臻我恨你，你放开我！”
“父亲！！！”
侍卫一个脱手，何静之便不顾一切向前冲去。他目光里有阿灵哭肿的眸子，有父亲披头散发的模样，更有如烟般散去的过往年华。
“你疯了！”
侍卫手起刀落，何静之被轶司臻硬生生抓住衣领拉了个趔趄。那把与他擦脸而过的刀，挥舞着凌冽的气与温热的血。
父亲的血，狠狠喷在了何静之半边脸上。
贺青山的目光落在那只把何静之从死亡边缘拉回去的手上，紧跟着他注意到何静之身上的光又亮了起来。
他皱起眉头，止不住疑惑。
山越，你做了什么…
看来他得去看看了，贺青山一闪，从二楼消失不见。
片刻后大火从何府后宅烧起，连天宅火照亮了半边天，却驱散不了空气中浓浓的血与悲伤。
何家上下三十几口人，眨眼间付诸火海。
大雨半柱香后瓢泼而落。
山中的血藤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未能如愿等到何静之的血。
如此也好，算是他们最好的收场。
。”
“所以…真的是你…”何静之忍红了眼眶，他看着面前自小一起长大的人，只觉得失望透顶。
轶司臻没有理他，对着一旁的侍卫道:“带罪人何必上来。”
何静之一惊，父亲还活着！
“父亲！”何静之顾不得心口疼痛，扯着嗓子喊向侍卫手里蓬头垢面的何必。
“…静之，阿灵…”
“父亲！！”
看着自己父亲身上还穿着今早退朝的官服，何静之肩膀轻颤，终究忍不住两行泪从酸涩的眼眶流出。
帝王之心自古叵测，他何家…命中有劫。
“轶司臻，我父亲与你父亲曾一同受学于我祖父，二人还曾有过结拜之情，你又与我…”，他顿了顿，颤抖着声音继续道:“为何要置我们于死地。”
“你明知道…你明明就知道，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心头影像搁浅回那年松露山初遇，骄阳似火，春花正好，轶家的公子跳下百米山崖来救他，一笑倾城。
对何静之来说，这便是故事的开端。
“动手吧。”轶司臻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边吩咐一旁的侍卫边背过了身。
“父亲！”
“静之，阿灵是父亲对不起你们。”何必不停地摇着头重复，悔恨之情溢于言表。
“父亲，不要，大哥不要啊，不要啊！！”何灵挣扎着哭喊，院中风声呼呼地刮着，刻骨呜咽。
“放开我，放开我！轶司臻我恨你，你放开我！”
“父亲！！！”
侍卫一个脱手，何静之便不顾一切向前冲去。他目光里有阿灵哭肿的眸子，有父亲披头散发的模样，更有如烟般散去的过往年华。
“你疯了！”
侍卫手起刀落，何静之被轶司臻硬生生抓住衣领拉了个趔趄。那把与他擦脸而过的刀，挥舞着凌冽的气与温热的血。
父亲的血，狠狠喷在了何静之半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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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起眉头，止不住疑惑。
山越，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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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上下三十几口人，眨眼间付诸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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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的血藤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未能如愿等到何静之的血。
如此也好，算是他们最好的收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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轶司臻没有理他，对着一旁的侍卫道:“带罪人何必上来。”
何静之一惊，父亲还活着！
“父亲！”何静之顾不得心口疼痛，扯着嗓子喊向侍卫手里蓬头垢面的何必。
“…静之，阿灵…”
“父亲！！”
看着自己父亲身上还穿着今早退朝的官服，何静之肩膀轻颤，终究忍不住两行泪从酸涩的眼眶流出。
帝王之心自古叵测，他何家…命中有劫。
“轶司臻，我父亲与你父亲曾一同受学于我祖父，二人还曾有过结拜之情，你又与我…”，他顿了顿，颤抖着声音继续道:“为何要置我们于死地。”
“你明知道…你明明就知道，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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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何静之来说，这便是故事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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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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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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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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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起眉头，止不住疑惑。
山越，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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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静之，阿灵是父亲对不起你们。”何必不停地摇着头重复，悔恨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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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手起刀落，何静之被轶司臻硬生生抓住衣领拉了个趔趄。那把与他擦脸而过的刀，挥舞着凌冽的气与温热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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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真的是你…”何静之忍红了眼眶，他看着面前自小一起长大的人，只觉得失望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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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静之，阿灵是父亲对不起你们。”何必不停地摇着头重复，悔恨之情溢于言表。
“父亲，不要，大哥不要啊，不要啊！！”何灵挣扎着哭喊，院中风声呼呼地刮着，刻骨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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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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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
侍卫手起刀落，何静之被轶司臻硬生生抓住衣领拉了个趔趄。那把与他擦脸而过的刀，挥舞着凌冽的气与温热的血。
父亲的血，狠狠喷在了何静之半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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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越，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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