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李丛交代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夜里顾长夜便换上暗卫的衣裳和面罩,走进皇宫的密道中。

因为隐隐察觉到皇上似乎有意不与他见面,所以这次入宫他并没有递给皇上任何消息。

所以当他出现在寝殿中,顾长锦确实有被吓了一跳。

顾长锦立刻屏退了屋内的两名宫女。

顾长夜面无表情的拉下面罩,“臣弟参见皇上。”

许久未见,顾长夜的语调中比从前更加凉薄,而且也多了些疏离。

顾长夜的脸色微微一沉,半晌垂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长夜,因为朕不肯见你,所以你在生气?”

“臣弟不敢。”顾长夜冷淡的说道。

的确,从顾长夜的神情看去,的确看不出他有半分生气的模样,幽深的眸底似是一汪深不可测的湖水,没有波澜,无情到让人心寒。

顾长锦细细的打量起顾长夜的模样。

他瘦了许多,比过去又添了许多沧桑,本不该是他这个年纪该有深沉,却和他一身的清冷相得益彰。

顾长锦微微蹙眉,“长夜......朕现在的处境你是知道的......”

不等顾长锦说完,顾长夜便说道:“是微臣的错,让夏禾钻了空子,请皇上责罚。”

顾长锦的指尖微微一动,眸底闪过愧疚。

他心里很清楚,将顾长夜一步步逼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何止夏禾一个。

他隐瞒了很多事情,生生夺走了他想要的。

“长夜,朕不怪你,只是如今的情形,我们不能再轻举妄动。”顾长锦轻声说道。

顾长夜:“臣弟知道,这次来便是想要同皇上告别的。”

顾长锦一惊,“告别?什么意思?”

“除宋县之外还有多地陷入灾情,死了很多平民,不止如此还有大量的灾民流入其他地区,给其他地方也造成了不小的压力,臣弟准备亲自带兵赈灾,帮他们重造房屋,管理灾民。”顾长夜淡漠的回答。

顾长锦怔了许久,片刻他挤出一抹笑意说道:“这是好事,但只怕这等好事夏禾一定会插手进来,这种功劳不会让你独占的。”

顾长夜:“眼下安定民心最重要,虽然太后监政,但在百姓的心中,这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若任由灾情漫延,百姓的怨言只会落到皇上的头上。”

顾长锦心里不由得暗暗赞叹,顾长夜思虑的周全,之前他并没有想到这些。

“好,你去吧,待到明年春暖花开,你回来的时候,朕定为你接风洗尘。”

听到顾长锦的话,顾长夜却摇了摇头,“等稳住了灾情,臣弟会随秦将军去镇守边关。”

顾长锦腾地一下从床榻上站起,“你这又是为什么?!”

顾长夜的眼帘微垂,挡去了眸光。

为什么?

他无法回答这句话。

自从大婚那一日之后,他每每合上眼,就是花枝在火中痛苦的模样。

他的噩梦终于从萧贵妃和阮灵的死,变成了花枝的死。

即便是萧贵妃和阮灵的死,他虽伤心,但从没想过逃避。

可花枝不一样。

每夜入梦时,她痛苦的模样,她愤怒地指着他,说他骗了她的模样,她那副生物可怜的模样,无不在他的身上留下深不见底的伤口。

哪怕他在梦中争辩,明明是她先背叛了他,她没有资格来指责他,可当梦中的花枝一落泪,他所有的冰冷无情,都化成了支离破碎的软弱。

所以,他想逃了。

逃离花枝存在过的地方,这才能让他尽快的忘掉这些事,变成原来杀伐果决的顾长夜。

再来,他也不想面对沈怜。

虽未拜堂,但在外人看来,沈怜已经是他的王妃。

再是失望与不爱,因为阮灵他也无法写下休书,将沈怜赶出王府。

便让她在王府,他走就是了。

这些他都没能说出口。

二人沉默相对良久,顾长锦才淡声问道:“这还是朕第一次见到你逃避的样子。”

心中所想被戳穿,顾长夜也没什么动摇。

顾长锦无奈的摇头,“罢了,随你去吧,只是你不能去太久,早晚你是要回到朕的身边,处理太后和夏禾那帮人的。”

顾长夜点头,“臣弟有分寸,这次离开臣弟还会去寻找神医,医治皇上的病。”

提到病,顾长锦的唇微微一张,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可半晌他也没能说出口,到最后化成一声叹息,道:“谢谢你,长夜。”

顾长夜的视线从他的脸上滑过,淡漠的说道:“皇上早些休息,臣弟告退。”

顾长锦点头。

顾长夜按照原路返回,走进密道中。

皇宫的密道并不宽敞,但是却犹如一个巨大的迷宫,若是不熟悉,很容便迷失在密道中。

虽然顾长夜对这些迷倒通向何处,都已经熟记在心,可密道中还有许多隐藏的机关,是他不知晓的。

留给天子的最后一条退路,皇上有所保留,顾长夜不觉得奇怪。

眼下正是寒冬最冷的日子,密道中可以听见如女人低泣的风声,夜明珠的光亮在密道中显得有几分阴森。

顾长夜拉起面罩向前走着。

忽地从密道的墙壁里,传出一声似是瓷器落在地面碎裂的声音。

那声音格外的清晰,顾长夜的视线陡然变得锋利,提防的看着传出声音的那面墙。

密道里有人?

他看着那面墙半晌,用耳仔细的去听墙壁里的声音。

风声里似乎确实多了些声音。

一个很轻很弱的哭声,若不仔细去分辨,根本听不出那声音和风声的区别。

他紧皱起眉头,对着那面墙壁缓缓伸出手......

“王爷怎么在这里?”

指尖未触到墙壁,身后传来郑太医的声音。

顾长夜防备的转过身,“你怎么在这里。”

“哦,卑职在太医馆一直为皇上配药来着,错过了出宫的时辰,王爷知晓的,若这个时辰被旁人抓到卑职还在宫里,会被杀头的。”郑太医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神情十分夸张。

顾长夜依然怀疑的看着他,“皇上将密道的事告诉你,你便这么用?”

郑太医一副知错了的样子,“是,是卑职的错,王爷要打要罚都可以。”

顾长夜打量着郑太医,片刻后指着那面墙壁,“这面墙里有声音,怎么回事?”

郑太医一副茫然的样子,“声音?王爷听错了吧,墙怎么会有声音。”

他回答的十分坦然,一副肯定了顾长夜听错的模样,甚至连去查看一下那面墙的意思都没有。

顾长夜的眸子顿时变得冰冷,再次看向那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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