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都城二百里外的宋县,百姓们正同饥饿与寒冷做着抗争。

即便顾长夜已经竭尽所能的筹集了银两和粮食,可在灾民的数量前,还是显得九牛一毛,更何况这只是宋县,其他地区也正遭受这不同程度的雪灾。

顾长夜负手站在雪地中,看着远处施粥的地方,眸光渐渐深邃起来。

“王爷,我们已经找到一座废旧的庙宇,打扫一下,应该可以收留部分灾民。”李丛走到顾长夜身边说道。

顾长夜淡淡点头。

李丛看向他的神情,略微踌躇后,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其实这边的事情,由我来办就好,这边天寒地冻的,有没有个正经休息的地方,王爷不如早些回都城吧。”

“无妨。”他冷声回道。

李丛顿了顿,最后轻声叹息,说出了自己心底所想,“王爷,属下是担心,此时您不在王府,王府那边会出事情。”

顾长夜蹙眉,“什么事情?”

李丛唇角紧抿了一瞬,“花枝......”

顾长夜眉心的褶皱又加深几分,可最后却没有如李丛猜想的那般恼火,只是十分冷漠的开口,“我已经交代他们,守好地牢了。”

李丛看向他,暗暗揣摩起顾长夜此刻的神情。

半晌,李丛倏然开口问道:“王爷,您不想回府,是因为沈小姐?”

“不是。”顾长夜想也未想,脱口回答道。

可越是回答的干脆,却越是掩不住他此刻的异常。

似是也察觉到,自己这般像是在掩饰,他垂下眼眸,淡漠的说道:“我既答应了她,便会做到。”

李丛:“做是一回事,可是愿不愿又是另一回事。”

他的话正好拨动了顾长夜心底的那根刺,惹得心口一阵痛。

顾长夜想去说清这痛是为什么,却又无法宣之于口,讲不清,道不明,越是沉默,那根刺扎得越深。

“你若是闲,便去帮他们一起施粥。”顾长夜不悦的一挥袖,转身大步离开。

李丛看着他的背影,忽地心疼起来。

他还是怪顾长夜不愿信任花枝,却又心疼顾长夜此时的挣扎,解不开那道死结,又无法彻底放下花枝。

折磨着花枝,又何尝不是折磨着顾长夜自己。

顾长夜走回到扎的营帐中,在床榻边坐下后,下意识的从怀中摸出花枝那根银簪。

他的指尖滑过银簪,最后在缠绕着红绳的地方顿住。

若她真的没有半点情,那这根红绳她为什么要留着?

顾长夜一面恨着花枝背叛,一面又不断的猜测着过去花枝每一瞬间的真假。

他恨自己,何时陷得这么深,怎么就断不了这个念。

正想着的时候,帐外传来侍卫的声音,“王爷,有密信。”

“进来。”

侍卫小跑进来,将密信交到顾长夜手中,又退了下去。

密信上有暗卫的标志。

顾长夜拆开信,看过上面的内容后,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他腾地起身,走出帐外怒喊道:“来人,备马!”

听到顾长夜的声音,李丛立刻跑了过去,“王爷,怎么了?”

“备马,我要回都城。”

刚才还说不要回去,眼下又突然要回去,李丛不解,“王爷,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长夜的眉宇间似是凝结出了冰霜,没有作答,却让李丛隐隐猜出,都城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同您一起回去。”李丛连忙说道。

顾长夜沉默的思忖片刻后,出生道:“不,你留在这里,这里的事情必须有人看管。”

李丛张了张嘴,但没能再说什么。

顾长夜还保持着理智,都城那边的事情很重要,这边的事情一样重要。

没一会儿,马便备好,从宋县回都城,快马加鞭也需将近两天的时间,顾长夜不敢有半刻停歇,直接上马离开。

看到花枝被司刑司的人带走的消息,他承认他的确乱了。

可他又不想承认,他是因为花枝可能要离开他这件事而慌乱。

两天的路程,他生生压缩成了一天半,一到王府门口,他翻身下马便直接朝着地牢的方向而去。

地牢门前的侍卫们依然在把守,看着一身风霜的顾长夜出现时,皆是一脸的惊讶。

“王,王爷......”打头的侍卫结巴的开口。

顾长夜阴沉着脸色走到他面前,“怎么回事?人为什么会被带走?!”

感觉到顾长夜此刻戾气,众人不由得都缩了下脖颈。

“王爷,司刑司的人强行闯入王府中,说府里窝藏要犯,若是阻拦搜查,便会给您罪加一等,我,我们......我们不能让你背负这个罪名!”侍卫颤着声音,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将话都说了出来。

顾长夜倏地抬手揪住他的衣领,唇瓣间流出的寒气,比此时的冬风还要凌冽,“我走时的命令没有听到,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准把人弄丢了!”

“王爷,阿奴背叛了您,您为什么还要护着她?她杀了人,就该去司刑司领罪,您这般护着她,让沈小姐心里作何感想?”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要做的便是听从我的命令!!”顾长夜将他凶狠的一把甩出去。

他想要去找法子重新将花枝带回来,可转身看到身后的人,脚下的步子不得不停下。

沈怜的脸上挂着浅笑,柔声说道:“你回来了?不是还有几日吗?怎的提前回来了?”

顾长夜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最后将视线移开,看着别处淡漠的说道:“有事情要处理。”

“是因为花枝吗?”沈怜问道。

顾长夜一阵沉默,半晌轻轻点了下头。

沈怜的眼睛顿时红了起来。

顾长夜注意到她眼底的湿意,神情绷的更紧。

“好,你要寻她回来我不拦着,不管什么罪我都和你一起担着,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等我们大婚后再去救她?我就这一个心愿,我很害怕我们不能拜堂成亲,眼下司刑司还无法给花枝定罪,我们马上就要大婚了,她还等得起......”

沈怜的模样十分委屈,让人看了心疼。

这的确戳中顾长夜的软处。

她有多么期待过几日的大婚,这顾长夜是知道的。

顾长夜的唇角抿成一条线,沉默的斟酌起此事。

他欠沈怜的更多,她的事情又怎能重不过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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