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花枝弱弱地说道。

“我不能去!”

长柳震惊地看着她。

平日里,花枝懦弱的形象深入人心,别人欺负她都闷声忍下,王爷的话就更是唯命是从。

怎么今日,敢说出这么大胆的话,违背王爷的命令?

花枝看着她解释道:“我从来干的都是粗活,像是换茶这细致活事,我从未做过,若我去了,换的茶一定不和王爷心意,到时王爷会更生气的,不如你去找一个会换茶的人,只要泡的茶好喝,王爷是不会责怪你的。”

其实,这些都是借口。

花枝只是单纯的害怕出现在顾长夜的眼前,惹他心烦。所以之前在长廊遇见他时,才会下意识的逃避。

顾长夜并不想看见她,她想自己这般躲着,或许才是对的。

花枝背过身,不再理会长柳。

长柳挠挠头,苦瓜脸的跑回顾长夜的书房。

没看到花枝的身影,顾长夜皱眉。

“人呢?”

“王,王爷。”长柳一时紧张的结巴起来,“阿奴她,她在忙,我还是叫别人来做吧。”

“忙?”

顾长夜感到恼火,“忙什么?”

“打,打水,而且阿奴说她不会泡茶。”长柳怯懦的回答。

顾长夜额头的青筋跳起。

什么打水?分明就是不想过来,搪塞他的借口!

她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这是起了反抗的心思?

顾长夜手指敲打着桌面,眉头紧锁。

良久,他冷冰冰地说道:“这么喜欢挑水,你去告诉她,明日之前,将整个王府里的水都去挑了,做不完不准吃饭休息。”

长柳一脸愕然。

整个王府的水意味着什么?

上到王爷小姐,下到各种奴仆的沐浴洗漱,后厨烧菜做饭,婢女浣衣打扫,还有后花园里那一大园子的花花草草,哪个不用水?

不挑出一百多桶的水,根本不够用。

这件事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

顾长夜知道这件事不容易完成,却半点收回此话的意思都没有,面色沉沉地拿起书卷,继续看起来。

长柳跑去找到花枝,说完此事,花枝的脸上微露苦色。

可她不敢不做,只能淡淡地点头,回应道:“知道了。”

然后便默默的拎着桶走到井边,将披散着的发随意的挽到发顶,便将桶扔到井里,开始一桶一桶的打起水。

打好一桶,送出去一桶,一桶接着一桶。

整整一下午过去,她也只是把厨房和洗衣服用的水打好。

花枝拎着桶往井边去的时候,感觉手心一阵刺痛。

摊开一看,才发现手心之中,已经磨出七八个血泡。

她抬起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暗暗给自己打气,继续朝井边走去。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栀子树下。

顾长夜看着花枝,眉眼已经结出冰霜。

花枝咬牙挑水的举动,仿佛是在刻意和他作对一样。

她越是这样,顾长夜越是恼火,想将她所有的倔强骨气碾碎,踩进泥土中......

花枝刚刚挑上来一桶水放在地上,一转身,便被身后无声无息出现的顾长夜,吓了一大跳。

“王爷。”花枝急忙慌张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顾长夜阴沉着脸,看着她的发顶,恼火更深。

“看来王府的伙食不错,还能让你有力气挑这么多的水。”

花枝不敢答话,隐忍的咬住下唇。

见她不答话,顾长夜的视线,落在她脚旁的木桶上。

他面色冰冷,一脚便踹翻木桶。

清澈的井水洒满地面,流过花枝的脚边,洇湿鞋底。

看着辛苦打上来的水,花枝的眼眶含住眼泪。

她能感觉到顾长夜的怒气,可是十分不解。

明明她已经躲开了,不想让他厌烦,为何他还要生气?

“抬起头。”

顾长夜冷声命令。

可是花枝并没有动作,一直低垂着头。

这让顾长夜再压不住怒气,抓住花枝的头发,便强迫她抬起头来。

她抬起头的一瞬间,顾长夜的身子一僵。

盈盈月光铺洒下来,照清她的面颊。

她将头发随意束起,只有鬓角的几缕发凌乱的垂下,却衬的她有种别致的美,肌肤像剥壳的鸡蛋,白皙娇嫩,鼻尖小巧可爱,嫣红的唇因为刚刚她的轻咬,沾满了光泽。

唯一的缺憾,便是眼角噙着的泪水。

这张脸,若是能笑起来,定是极好看的。

顾长夜一时发怔地看着她,花枝的脸渐渐和那个人开始重合。

“小叔叔!”

沈怜的喊声,让顾长夜回过神。

他甩开花枝,合眼敛去刚刚眸子里的动荡,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一如往常的淡漠。

沈怜匆匆的走到顾长夜身旁,抱住他的胳膊,笑着说道:“小叔叔,是阿奴又哪里做得不好,惹您生气了吗?怎么又要罚阿奴?”

顾长夜冷声说道:“是她不好。”

“那也不要怪阿奴了,你看,阿奴都哭了。”

说着,她笑着看向花枝,眼底却闪过阴冷的怨毒。

幸亏她去书房没寻到顾长夜,心中隐隐不安,恰巧路过这里。

若是再晚来一会儿,怕是顾长夜的魂,都要被这个小贱人勾走了!

心里是接近疯狂的怒火,可沈怜的面上依然保持着微笑。

“阿奴,别哭了,也是因为你做不好事情,小叔叔才会生气,你莫要怪他。”

怪他?

顾长夜冷冷地看着花枝。

她敢怪他吗?!

沈怜看见倒在地上的木桶,弯下腰想要扶起。

可手刚一沾到把手,发出“啊”的一声,急忙收回手。

“怎么了?”顾长夜急忙抓住她的手查看,一副紧张的模样。

沈怜的手,不小心被木桶长的木刺扎了一下。

顾长夜皱眉,看着横插在手掌之中的那根木刺,眼底流出心疼。

“没事的小叔叔,这是小伤。”

“怎么是小伤,必须要处理一下。”

说着,顾长夜便拉着沈怜急匆匆地离开。

转身时,沈怜趁顾长夜没有注意,满脸得意的朝花枝一笑。

只要有她母亲这个故人在,就没有人能从她的手中抢走顾长夜。

看着他们走远,花枝忍不住苦笑起来。

好不容易才将王府里的水都打好,天已经大亮,花枝的肚子也饿的咕咕直叫,可留给她的吃食,却只有半块已经变得干硬的馒头。

她张口咬下,十分难咽却也好过没有。

花枝忽然想起,顾长夜捧着沈怜的手温柔的模样。

有人心疼的感觉一定很好。

她看向自己的手心,一个一个刺目的血泡,有的已经破掉,流出血水沾到馒头上。

这世间,好像只有她一个,没人来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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