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的披风被寒风卷起,衣角飞扬的样子如同神魔。
她低头俯视着跪拜在自己脚下的年轻人,用一种醇厚的女音说道:“本宫今日来见你,是有事相求。你起来吧！”
歆瑶起身,仍然保持着一种恭谦的站姿。
皇后审视着这个最近在帝京声名远播的大夫,缓缓的说道:“定山王爷真是有心了,你当这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
“王爷赏识,在下惶恐不已。”歆瑶不软不硬的把皇后的话顶了回去,要这样做的是赤炎天傲,你看不顺眼去找他啊！
皇后没有立刻说话,她自己扯开了帷帐,走到了里面,自若的坐在了桌前。
随即歆瑶亦走入了帷帐之内,静静的站在一角等待皇后开口说话。
“你给二殿下的疤痕净,可还有？”皇后轻声问道。
歆瑶一惊,这件事做的极为隐秘,为何皇后会问的如此直接？
“二殿下他挑衅在先,你这么做也情有可原。但你要知道,这件事一旦外泄,第一个饶不了你的就是二殿下他本人。”皇后轻轻将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指尖鲜红的豆蔻如此耀眼,艳丽中泛着鲜血般的冷厉。
歆瑶的脑子在极速的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皇后她如此发问,到底知道多少事？
想到这,歆瑶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便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医术几次化险为夷,随着南岭药园的筹建和发展,以及苏儿心尘间的存在,加上逸星辰的守护,使得她渐渐有些大意了。
皇后的话有如一道警钟,让她从这种大意的姿态中醒悟过来——敌人总是在你最大意的时候给予致命的一击。
歆瑶思索着皇后的动机,或许她是真的单纯的想拿到疤痕净？还是她代表了大皇子一派？
“怎么,本宫的话你没有听明白？要不要本宫说的再透彻些？”皇后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冷笑,她对这个青年的了解,并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深刻。
歆瑶准备兵行险招,她倒要看看,皇后都知道些什么。
“皇后娘娘,草民并不明白。今日二皇子亲临草民陋室,搜查公干,但后来突发奇病,在下也十分费解。”歆瑶在试探,皇后那句“二殿下挑衅在先”,指的是哪个挑衅。
皇后在心里一声冷哼,想要试探本宫的口风,可没那么容易。
其实皇后并不知晓歆瑶与二皇子之前的斗法,从她镇国公父亲送来的情报来看,二皇子此次发病一定和这个姚大夫有关。
可不曾想,她似有所指的一句话,却歪打正着。
至于二皇子手中的疤痕净,本就很容易查明来源,而好巧不巧,那间西集丁八号商铺,恰好是镇国公府租来的一处生意场所,商铺一来二去几经易手,多少都被镇国公府寻着了点端倪,皇后就是凭着这些藕断丝连的若干情报,大胆串联推断得出,这姚东林便是那疤痕净的主人。
不得不说,皇后果然不是一个随便什么人就能当的,就凭着这份心机和仔细,皇后才能在皇帝厌弃之下还稳坐正宫之位。
“别的我也不愿多说,只是这疤痕净你可还有？”皇后沉声问道,她早已打定主意,不论什么代价,都必须拿到这传的神乎其神的复颜奇药。
“草民有药方,但这炮制嘛,需要集成多种珍稀草药,故而有时却非人力所及啊。”歆瑶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哀叹着摇摇头。
药方？只要有药方,什么珍稀的草药还得不到？
皇后闻言心中一颗石头总算落了地,说道:“好,本宫听听,都是什么草药。在本宫的私库里,倒是珍藏了不少珍贵稀有之物。”
歆瑶张嘴就胡邹了几十来种草药,又些相对容易找一些,有些却是绝世难寻。
刚一说完,皇后对着空气问道:“可记清楚了？”
侍立在帷帐之外的怡香答道:“回禀娘娘,这三十八种草药中,有二十种在娘娘的私库中有收存；另外十二种在帝京医馆中也可以买到,只是其中的六种草药颇为难觅,可以说是世间少有。”
歆瑶闻言心中暗赞,好记性！连她自己都不记得说了多少种药名,而这个怡香不仅记得,连皇后私库里有什么都了如指掌,看来能成为皇后身边经久不衰的红人,果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赤炎天傲救灾需要银子,自己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刻含糊,想到这歆瑶开口说道:“草民有个医药世家的知己,这些药除了三味之外,其余的草民都可以代为购买。而这另外三味药材,就要下些功夫了。”歆瑶说的支支吾吾,像极了欲拒还迎的小媳妇。
皇后立刻听出了此话中的关键。药都不是事儿,这位能搞到,只是看这意思,价格是不便宜了。
“不知道本宫要为这副药,付出什么价码？”
歆瑶听了皇后的话,立刻心中又赞了一声通透！
“这副药嘛,一个疗程下来,怎么也得个八九十万两。”
皇后纵然是一国之母,听到这个数字,依然被惊了一惊。
发现皇后的神情不对,歆瑶连忙很狗腿的笑着说道:“那是给别人的价码,既然是为皇后娘娘配药,这样,六十万两,草民可是一点都没有藏利,如何？”
看着歆瑶见牙不见眼的笑着,皇后心中怒骂:“你怎么不去抢劫啊？”
但现在她有求于歆瑶,还是努力平复了胸口的郁气,说道:“好,成交。”
歆瑶抚掌而笑,转而小声说道:“皇后娘娘,草民在这里可是做不出疤痕净的,您看……”
既然眼前就有现成的菩萨,不用白不用,先让她把我弄出去再说。
就在歆瑶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时候,皇后发话了:“明日一早,我保你顺顺利利的走出刑部大牢。”
“如此草民便放心了。”歆瑶眯着笑意连连的眼睛,满意自己今晚又谈成一笔大生意。
皇后淡然的站起身,转身向帷帐之外走去。
做为一国之母,在皇后眼中,六十万两银子并不是什么大数目,自己私库中的珍藏,随便拿出几件都价值十数万金,她关心的是什么时候能拿到复容之药。
“三日之内,草民必将灵药呈送给皇后娘娘。”歆瑶小声说道。
听到这一番话的皇后身形一顿,她满意的点点头,在侍女的簇拥之下,走过长长的甬道。昏黄的烛火之下,她微微皱起了眉毛,大牢里潮湿的霉味让她讨厌,这个地方,她是再也不想来了。
第二日一早,皇帝看着面前的一份奏报,准确的说这是一份国书,是琅琊国的皇子陈情自己的大夫被无缘无故抓入刑部大牢的文书。
皇帝有些奇怪,这个姚大夫是何许人？镇国公府向他要人,琅琊皇子向他要人,连一向很少涉及朝政的山鬼世家也拖了关系要人。
老二在搜查他家的当日不明不白的得了奇症,这个姚东林是不是与此有关呢？
皇帝正想着,就看到刑部尚书前来觐见。
“陛下！”刑部尚书见了皇帝倒头便拜,“昨日我刑部大牢收入了一个嫌犯,此人是二皇子殿下所收押,可是今天一早,此案的证人就来到了我刑部大堂,供述只因一己私恨,才诬告了嫌犯姚东林,自己想了一夜恐事迹败漏,才一早来自首,求一个从轻发落。”
姚东林？又是姚东林？
皇帝想了想说道:“既然嫌犯乃是二皇子所羁押,你应该去问问他。”
“臣一早就去殿下的府中请示,可是却无法见到二殿下,据说二殿下昨夜几次昏厥,到现在都神智不清。”刑部尚书心里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
昨夜赤炎天傲如此高调的到刑部大牢探监,刑部尚书几乎是王爷前脚进了大牢,他后脚就知道了此事。但人是二皇子抓的,二皇子没说放人,他刑部也不敢僭越,放与不放都会得罪人,没办法了,刑部尚书只能来问皇帝。
你们老子下的命令,放与不放都无关他刑部什么事了。
皇帝颇为气愤的说道:“无能！这点小事也来问孤？当我大楚国的律例是摆设吗？”
“是,是,臣无能,臣这就去办。”刑部尚书退了出去,他心中暗喜,好,只要说是按律,那便好说了。
是以当刑部尚书回了自己的衙堂时,突然站住了脚,他仔细的揉了揉眼睛,怎么自己就进了一趟宫,衙堂突然多出了这么多的大人物？
按理说,官至刑部尚书,已经是一个朝廷大员了,但是在这些人面前,都不够看！
镇国公一脸肃穆的端着茶,正悠闲自得的吹着茶沫；琅琊皇子躺在他的那张雕花大床上,腿还固定在歆瑶为他特制的治疗仪器上；山鬼世家的家主山鬼燎,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后堂陈设的十八般刑具！
最让他头疼的,还是那个大楚最具盛名的王爷赤炎天傲,他冷然的坐在镇国公的对面,一身戎装萧杀且肃穆。刑部尚书还没有走近,便觉得杀气扑面而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最不可能凑在一起的大人物,都在今天齐聚他的刑部？
姚东林！一定是他！
刑部尚书十分感谢自己的爹娘给了自己一副好脑子,让他这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快,快将姚东林提来,不,是请来！
刑部尚书悄悄的转了个弯,生生等到歆瑶来了前堂才走了出来。
歆瑶昨晚睡了个好觉,一早吃过极为丰盛的早饭,就被衙役极为客气的请了过来。
一见这些人,歆瑶一愣,难道,难道都是来接她回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