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梁检叶翀 > 第21章 反杀
胡庸医一碗蒙汗药,梁检直接睡到第二日午后,爬起来被叶翀喂了碗稀烂的米粥,就见庸医的第二碗药汤子已摆上了桌。

梁检舔舔嘴,感觉这碗下去,自己八成得睡到与世长辞。

他挡下叶翀想去端药的手,捉住手腕,拇指在脉搏处摩挲,轻声哄道:“药先放着,一会喝,你去把黄蒲和陆泽叫来。”见叶翀长眉锁起,又解释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总得给大家个说法吧?”

叶翀知道轻重缓急,没有跟他挣这个长短,只取了外袍给他披上,便去请人。

黄蒲和陆泽进来,就见郡王殿下束冠系带,在短榻上靠着迎枕,脸上虽带着苍白的病气,整个人还是那般清贵潇洒,一点余毒未除,病骨缠绵的样子都没有,看得人叹为观止,嘴边问候病情的话,愣是都给咽回去了。

梁检身上流着两个王朝的血液,他是大启七皇子,临江郡王,也是巴部大王子,与生俱来的根骨尊贵,就是披块麻布,举手投足间也是莹莹如玉,皎皎似月,别说这般捯饬,简直晃眼。

胡未迟端着凉透了的药汤准备往出走,看着这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殿下,直摇头。

梁检潇洒地展了下二尺多长的衣袖,不要脸地指使胡未迟道:“麻烦胡公子,从外间帮几位大人搬椅子来。”

胡未迟一听,这是准备要长篇大论啊!没见过这么能闹腾的病人,才勉强能爬起床,看来睡觉的药还是下的太少!

叶翀哪里敢让胡神医动作,连忙叫人搬来座椅,担心地看了一眼梁检,他家这个殿下,作妖圣手,凡人已经收不住了。

梁检端起一杯白水润了润喉,然后不怕吓死诸位大人地说道:“我家老二,是个厉害的,栽在他手里一点不稀奇。”

黄大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从椅子上滑出去,被陆泽堪堪扶住了。

黄蒲气成了个歪嘴蛤.蟆,几乎捶胸顿足地问道:“宣王把持都察院和御史台那也是在京城,山西地方言官难道统统是一帮贼心烂肺的东西,历时一年,邪教挑唆民乱,朝廷一份奏章都没见着?”

“黄大人,你别忘了,我二哥手底下还有招妙棋——通政司。通政司执掌外官章疏,有一定的封驳之权,地方奏章只要在此截住了,便砸不起多大的水花。即是文帝盛世,又有几个人能不畏强权,以命为奏,上京告天庭的?”梁检深深叹口气。

不仅是黄蒲,所有的人都傻眼了,通政司在朝廷就是个没屁用的蛤.蟆骨朵儿,最高长官才是正四品,跑断腿都升不了官的边缘衙门。

梁检勉强坐着,腰背酸痛,撑起胳膊想换个姿势,奈何没多少力气。

叶翀才不管他的脸面,上前扶住帮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这也是为什么太子手底下那帮饭桶,能做大成今天这个模样的原因。”梁检锋刃般的眼神,衬着惨白的脸色,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郡王帐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他。

梁检坐的时间长了,有点气促,轻喘了两下,才又接着说道:“此次赈灾查案,我若是只查太子私鬻屯粮与关外,二哥或是不会这么快动我。青天教不过是他的一帮死士,红丸一停,死无对证,挑唆民乱的帽子顺理成章扣在邪教身上。但若我执意要查青天教背后的关系,二哥也给我留了好东西,便是那信笺上的毒,一旦我在西北军营内出事……”他似乎精力不续,轻声补道:“太子和西北军后果不堪设想。”

黄蒲“啊!”了一声,他只知邪教暗助民乱,宣王阻塞言路,殿下中毒原因和死士之事不甚了解,听罢只觉天旋地转,一脑门子国破家亡的悲苦,心道:“完了完了……太子通敌,宣王造反,我大启怕是要完啊!”

黄大人能单枪匹马骂哭宁王,能不动声色料理了大理寺不干人事的混球们,能抗住都察院三天一弹章五日一奏本的捣乱,此时却顿觉心力憔悴,皇子们都如此自私,不恤百姓,倒行逆施,自己这么多年来,到底是在图什么啊!

梁检虽隐去了许多细节,陆泽亲历其中,已能猜个大概。

青天教死士和卢钊,能将乱民带到直逼潼关的地步,基本上已是身死功成,为平民怨,皇上不得不查太子。再剩下的一切都是在引诱殿下,风陵关装作仓促逃路,留下大批东西让密信混迹其中,再逃入王官谷,拖延时间,等到被俘的卢钊等人拿不到红丸续命,毒发身亡。

等到西北军自乱阵脚,向钦差求救,把殿下一步一步引入圈套里,要不是凭空蹦出来一个胡未迟,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宣王此番坐镇幕后,执子一线定乾坤,只差分毫,便可弑兄杀弟,一劳永逸!

陆泽的冷汗顺着额角淌下来,他在西海卫的那点小聪明,给宣王提鞋都不配,陆翰林也算立风雨能安如山的人物,可如今这种,一步踏错,血流成河的恐惧也叫他不寒而栗。

梁检冷眼瞧着一屋子风声鹤唳,突然说道:“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愿跟二哥正面冲突的。”他不是傻子,宣王党羽成群,长年跟太子、皇上干仗,斗争经验能出书立传,正面搞怕是个二杆子。

“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西北军头上。”梁检垂着眼皮,话锋一转,手中杯盏凉透的水被他长袖一甩泼在地上。

一直平静无波的叶翀此时单膝点地行礼,他未披甲胄,却跪得沉重无比,“西北军不愿殿下涉险,还请殿下三思。”

梁检掀起眼皮,看着他的目光平静而幽深,“将军严重,我为国留利刃,为民留甲盾,独不留私情。”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泽都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

梁检收回目光,瞪了一眼陆泽,问道:“卢钊还活着吗?”

陆泽道:“还有口气。”

“哼,混账东西命还挺硬。”梁检嘴上这么说,心里落了石头,“你将我的话,原原本本转述予他,他明白意思。叫他给家里写一份遗书,说宣王逼他服下红丸,串通死士纵民造反,他自觉罪大恶极,愧对天地,拒服红丸以死揭发宣王谋反,附密信语谱,望不累及家人。”

陆泽听得心惊肉跳,回道:“卢钊默出的语谱,臣已与信笺已一一核对,虽涉及京城人员指使犯案,但只字未提宣王啊。”

梁检瞥他一下,“啧”了声说道:“在语谱里给他改一改加一两处。”

“……”陆泽崩溃。

梁检又说道:“叶将军,你和陆将军一起上个请罪折子,只干一件事——含沙射影,空穴来风。请罪监察失利,青天教全员服毒自尽,背后唆使者线索尽断,咬定背后扰动乱民之人乃乱臣贼子,你们是太子一党,做这个事正常的很,父皇不会多想。”

冷静下来的黄蒲,不愧是浅水池里的老王八精,晃神就明白梁检想干嘛,对叶翀、陆泽补道:“二位将军写的含蓄点,这份是公折,不是密折。”

梁检冲他会心一笑,心道:“老狐狸反应真快。”坦白讲,他没想到黄蒲会如此帮忙,或许也是受够了这个自私无耻的朝廷。

他话说得有点多,气力不济,缓了缓才接着说道:“叶将军,你再给父皇上份密折,弹劾宣王。你是太子表弟,父皇等着看你的态度呢,他不愿太子受外戚影响,但更不愿太子的院子里长出别人家的瓜。”

梁检布置到这里,都是顺着永宁帝的脾气秉性,最为正常的反应步骤。

只有黄蒲这种在朝堂上滚出来的滚刀肉,才知道接下来的重点,人心杀人,疑为剑,反常为刀,能收拾宣王的只有永宁帝,帝心难测,便是一把杀人的好刀,要命的好剑。

黄大人站起来,正冠而礼,“下官空得年月四十余载,上愧君父,下惭黎庶,昏昏朝堂,朽木当道,禽兽为官,下官要这身赤袍金带又有何用,愿与殿下同书,力保宣王。”

他一说完,叶翀和陆泽都傻了,感觉在做梦,不是都在参宣王吗?怎么又保宣王?

梁检摇头,这两个刚从乡下进城的棒槌,让他们立刻参透其中关节太难了。

青天教是不是宣王指使的,对皇上来讲并不是重点,这一家子的刚愎自私简直一脉相承,谁肯为宣王说话,说假话才是重点,如果天子近臣黄蒲,无依无靠的梁检都保宣王,加上六部骂街的精神病一起搅合,必会激起皇上的疑心,帝心起疑,大祸将至。

“黄大人,你这一脚下去连泥带水,怕是拔不出来了。”梁检支着头,话音和缓,神情却是尖锐的。

“下官幼年家贫,赤脚插秧,趟泥和水的习惯了。”黄蒲苦笑无声,说不出的愤懑。

叶翀是武将,不涉朝政,但直觉很敏锐,问道:“又参宣王,又保宣王,朝堂不就打起来了,打嘴架肯定打不过宣王的都察院啊。”

梁检额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但还是耐心教自家将军道:“一人参你,可是私怨,百人参你,可是众人推墙倒;一人保你,可是知己,百人保你……”他顿了顿,“就可能让你死。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反着来,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二哥绝顶的聪明,却也是绝顶的刚愎自用,到时候若天意配合,也未必不成。”他说道“天意”二字,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叶翀大概听懂了些,只觉梁检的思虑深沉,胸中好似装着乾坤日月,人说无忧无虑,便心无城府,那要经历怎样的忧虑无助,才能走到今日的深藏不露。

“黄大人、陆将军,有关奏章就麻烦二位给润润笔。”梁检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不着痕迹地按了下胸口。

没等二位大人告辞,胡庸医端着下足了作料的汤药站在帐外吼道:“殿下!喝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手指,我能求个作收吗?(>^ω^<)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