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不赦 > 第403章 大阵翻天
午后,秦九州如约启程。

无人相送,也不必相送。

当然不能还在临山城时就直接撞破壁垒,横渡虚空,一方面是动静太大,容易引来一些没有必要的风波,另一方面则是山上修士之间有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其中包含到的东西很多很多,简而言之,便是“勿扰人间”四个字。

所以秦九州还是需要离开临山城后,才行以手段撞破壁垒,行走虚无。

山上修士的凌虚蹈空,炼精化炁之后,便可轻易为之,甚至就连许多还未正式踏足炼精化炁境的小修士,也能凭借其他手段做到短暂滞空,不算秘法,不是手段,简简单单,只是不同修士之间的凌虚蹈空,快慢有别,其中又以剑修的御剑而行速度最快,各种妙法层出不穷的练气士最为无声无息,横练体魄的纯粹武夫,则是声势最大,几乎如同风雷横过,所以寻常凡人一旦离得近了,甚至还有可能撕裂耳膜。

因而勿扰人间四个字,就将一定程度上的凌虚蹈空一事,也给包含在内。

毕竟修士本质为人。

所以秦九州循规守矩的离开,可谓无声无息,知晓之人寥寥无几,但并不包括瑶光三家。临山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出自瑶光三家的密探眼线,说不上遍布临山城,却若有人离开,哪怕只是一只普通蚊蝇,也会被记录在内。如此手笔,不可谓不大,几乎动用了包含姚家、火氏在内三家所有擅于隐匿之法的密探眼线,就是为了能够找到机会,一击必杀,斩草除根。当然瑶光姚家心意在此,而火氏却是为了杀人越货,只是仅就目前而言,三家目标还算一致,所以才能联手施为,布下这座无形中的天罗地网,等待云泽露出破绽。

而临山城中来自各座庞然大物的坐镇修士,则是绝大多数都对此事视如不见。

唯有姜家仙宴阁,不在其中。

因而秦九州离开临山城时,便选了这条路。

其实他并不知晓究竟哪里才有疏漏,毕竟瑶光三家布下的这座天罗地网,人数众多,秦九州也没有多余的心思一个一个将他们全部揪出,只是因为姜家与云泽,更准确来说应该是与杨丘夕的关系,所以才会理所当然选了这条路。

但这并不代表秦九州的离开,不在瑶光三家的视线当中。

只是与此同时,几乎就是前后脚,临山城中忽然来了一位秦家圣人,是个风尘仆仆、须发皆白的老者,甫一入城,就立刻开始四处打探秦九州的具体下落,方才半日,就已经找到了谢安儿还在的那间客栈,但此时的秦九州,却早就已经离开临山城,身入虚无直接,向着东海之畔横渡而去。

...

书香斋。

南山君肩上坐着文小娘,站在书架跟前挑挑选选了一个上午,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几乎找遍了所有书架,方才最终找见了那本《了凡四训》。这是一部记载了古之圣贤所言所欲的劝善书,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圣贤书,主讲立命之学、改过之法、积善之方、谦德之效,只是距离今日已经太过久远,所以这本也曾盛极一时的劝善书,如今就已变成了孤本,哪怕南山君也未曾料想,竟然真能在这书香斋中寻到此书,便果断将其抽出,简单翻看几页之后,手指落在“益人为善,益己为恶”八个字上轻轻点了几下,然后扭头看向肩上那只文小娘,微微一笑。

后者鼓起腮帮,赌气一般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南山君摇头一笑,将书本合起,付了足足百枚灵光玉钱,这才终于心满意足将其揣入怀中。

其实本不该浪费这些时间,只是找书途中,南山君忽然心有所感,便将找书一事暂且放下,动身离开此间,去了一趟某条街道上的一间客栈,驻足于客栈大门一侧的窗户,目光紧盯大堂角落,看了许久,之后才不声不响转身离开,重新返回此间继续找书。

缘由为何,文小娘已经问了好几次,但每次南山君都是微笑摇头,不予解答,文小娘索性也就不再多问,这次终于找见了想要买的劝善孤本,再次离开书香斋后,个子小小的书香精魅,就忽然纵身一跃,钻进南山君的衣襟怀中,抱着那部遗世孤本上一阵猛吸,却又很快兴致缺缺的爬了出来,满脸沮丧。

原来是这部孤本的书香之气,已经所剩不多。

汲取书香之气所成精魅,文小娘也好,翻书小人也罢,都有这种吞吃书香之气的奇怪癖好,当然并不仅仅只是书本本身的味道,而是另外一种哪怕山上修士也无法亲眼见到的气机,并且越是孤本善本,书香之气也就越是浓厚。

只可惜这部孤本的书香之气,早就已经被那翻书小人吃得不剩多少,所以文小娘才会乘兴而去,败兴而回。

同时也是因为此事,那只翻书小人,才没敢出现在文小娘面前。

怕被打嘛。

南山君早有察觉,摇头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满脸沮丧的文小娘。

“回去之后,我的那些藏书,你可以随便吃,但要记得每本书留下一些书香之气,否则一旦书香全散,出不几日,那些书本就要腐朽损坏了。”

文小娘抱着南山君的手指,闻言之后,立刻乖乖点头。

然后文小娘神情一凛,猛地丢开手指,扭头将脸藏在南山君的耳朵后面,不忘伸手一阵乱抓,将南山君原本梳理整齐的发丝弄得一团糟,盖在自己身上,好像只要这么做了,就不会被人瞧见一样。

出现在南山君对面的云泽将这一切全部收入眼中,立刻有些忍俊不禁。

见到云泽之后,南山君面带微笑,一身浩然之气自然而然凝为实质,白雾蒙蒙,而后便如一条又一条纤细水流萦绕四周,一旦细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些看似纤细水流一般的雪白气机,竟是一个又一个蝇头小字,所以每一条纤细水流其实都是一篇圣贤文章。但在此外,又有一条最为粗壮的“水流”压在其他水流上方,已经不是蝇头小字,而是明明白白八个大字。

拨开云雾,追本溯源。

因为学问相近,所以自发而生。

南山君压了压波澜起伏的心境,周身异象顿时消失。

“云兄是在刻意等候在下?”

云泽轻轻摇头。

“偶遇罢了。”

略作沉默之后,再次开口道:

“之前你去了那间客栈?”

南山君神秘一笑,未曾开口回答,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两人便结伴而行。

文小娘至今也不敢靠近云泽,似乎天生犯冲,但其实就只是文小娘有些害怕云泽身上那些扭曲污浊的书香气罢了。读书人读书,身上总会无形之中沾染一些书香气,也正因此,南山君才能轻易收复这只文小娘,靠的就是身上格外浓厚的书香之气,但这所谓的书香之气,本就是一种气机,会随着读书人的明事理、晓是非,越发纯粹,但同时也会随着读书人的道理偏颇,心性改变,从而出现扭曲污浊,这是只有文小娘才能看得到气机改变,甚至就连同样喜食书香之气的翻书小人,都无法窥探。

但南山君从不在意这些。

因为书中有言,否极泰来。

更何况南山君也曾亲自走过这么一遭,甚至当时萦绕在他周身的书香之气,以及儒道修士的浩然正气,已经不仅仅只是扭曲污浊和气机紊乱这种情况,而是破碎如同柳絮一般,七零八落,并且带动心湖翻涌,四分五裂,几乎就要走火入魔。

毕竟他这有且只有八个大字的学问,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由内而外彻底成型。

所以自当南山君第一次将自己的这门学问用在其他学问上的时候,不断拨开一层又一层表象,追本溯源,随后自然而然提出质疑,之后就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心湖破碎,心旌动摇,一身修为更是一夜散尽,半点儿不留,直到后来确定了世道人道并不是非黑即白,善恶对错也绝不是一成不变,这才终于整理心湖,破镜重圆,修为境界迅猛攀升,从一介天赋平平,悟性无奇的年轻读书人,一跃而起,变成了足以堪比凤毛麟角的君子。

不是正人君子,只是君子。

因为南山君不屑于所谓的“正人”二字。

甚至有些不屑“君子”。

因而自当云泽在于秦九州争辩善恶之时,说出“不是君子,胜似君子”之时,南山君才会忽然心有所感。

同时云泽也有察觉,只是不如南山君来得清晰明朗,甚至能够短暂看破圣人修为的秦九州,亲手布下用以掩人耳目的灵纹阵法。

在于“同道中人”四个字。

但南山君显然要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一些。

并且两人接下来的方向,未必一致。

就像南山君眼中所见,缠绕在云泽身上的那些书香之气,扭曲、污浊,但却并不混乱,并且周身上下内外,没有半点儿浩然正气,所以文小娘才会如此惧怕与云泽相见,或许在它看来,此时的云泽,可能要比之前还在古界小洞天时见到的云泽,还要更加青面獠牙,狰狞可怕。

南山君忽然笑了一笑,没头没脑说了句:

“接下来就要‘分道扬镳’了。”

云泽面露狐疑,看了南山君一眼,但后者就只是微微摇头,然后恍然想起什么,开口解释道:

“不是说你我二人分道扬镳,而是另外一件事的分道扬镳。”

云泽依然没懂。

文小娘也不懂。

可南山君却并不打算详细解释,只是紧了紧衣裳,抽了抽鼻子。

“今儿个这场风雪,真大...”

...

“修行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心性不定,随波逐流,这些人呐,今儿个还在行善,明儿个就能作恶,干脆就不要修行了,否则一旦下了山,行走人间,还是一切只为蝇营狗苟,除了耀武扬威仗势凌人,能做什么好事?到头来,还不是要沉沦在私欲之中,沦为人人喊打喊杀的魔头?”

山野水泽之间,秦九州落地休憩,嘴里止不住地念念叨叨。

既是在抱怨云泽的一番话已经有些动摇到他的道心,也是为了稳固自己的道心。

尽管只是微不足道的道心一隅,毕竟秦九州读了许多圣贤书,却并不是完全按照那些圣贤道理在做,所以云泽一口气否定了那些圣贤道理的本质,对于秦九州的影响不算很大,但千里之堤毕竟毁于蚁穴,所以不能不防,也不得不防。

只是这番话念念叨叨说完之后,秦九州又忽然沉默下来。

因为修行中人,绝大多数都是如此。

就像早已被人曲解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样,尽管这句话本身的道理其实相当正直,但却因为世道艰难,就被曲解成了另外一种大相径庭的意思,反而更受欢迎,也更加贴切现实。

秦九州神情复杂,忽然抬手用力搓了搓脸颊,苦叹道:

“长恨人心不如水啊...”

然后抬头看向这片格外静谧的山林。

恰逢日落西山,天色渐暗。

到了这个时节,天黑就会很快,刚刚才见日头落下,一个恍神的功夫,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再一眨眼,就已经星河满天。

夜深人不静。

一阵踩踏沙石的脚步声忽然响起,突如其来。

秦九州缓缓收回望向天边的目光,转而看向出现在面前这位身材高大的儒雅老人,当即咧嘴笑道:

“瑶光的人都死绝了?怎么换成姚家人了?”

儒雅老人轻轻摇头,不予理会,随后便在左右两侧,又有两人接连出现,左手边那位,身着瑶光太上服侍,脸颊凹陷,骨瘦嶙峋,嘴唇纤薄,眼神阴鸷。右手边那位,是个身段丰腴的妇人,鹤发童颜,身着一袭广袖流火裙,夜色之中,熠熠生辉,果真有着火焰流淌一般,极为扎眼。

秦九州左右看过之后,目光落在那位火氏妇人的身上,起身笑道:

“这件法袍着实不错,好看,”

火氏妇人掩唇娇笑。

秦九州继续言道:

“孟姑娘应该会喜欢的。”

闻言如此,那鹤发童颜的火氏妇人,神情当即一滞,随后深深看了秦九州一眼,仍是面带微笑,媚眼如丝。

“秦少爷眼中就只有孟姑娘,奴家难道不好看吗?”

瑶光太上,姚家老者,各自瞥了一眼这位火氏妇人,倘若不是白发苍苍,其实妇人无论身段还是样貌,都是极为不错的,只可惜比起那位曾经的孟姑娘,现在的云孟氏,或者该说孟仙子,还是差了太多太多。

因而秦九州很是直接地摇了摇头。

“不好看,不如孟姑娘好看,不光是脸蛋儿差了太多,就连屁股、腰肢、胸脯,也都没有哪里能够比得上孟姑娘。”

那鹤发童颜的火氏妇人,立刻银牙紧咬,皮笑肉不笑地望着满脸真诚的秦九州。

“秦少爷还真是个实在人...”

秦九州立刻憨憨一笑。

“过奖。”

骨瘦嶙峋的瑶光太上忽然上前一步,阴鸷眸子瞥了一眼火氏妇人,冷哼一声。

“姓火的,别在这里发、骚了,速速将此人拿下,等到问出了他此行的目的之后,再交给你随意处置就是。”

闻言之后,那火氏妇人只得耸了耸肩,美眸莹莹流转在秦九州身上,忽而痴痴一笑,眸光湛湛,似是脑海之中已经有了足够绘声绘色的场景,所以火氏妇人很快脸颊绯红,醉眼迷离,双臂交叉拖起鼓囊囊的胸脯,口中呵气如兰,同时发出阵阵诡谲笑声。

身材高大的姚家老者,瞥了火氏妇人一眼,微微皱眉,大概知晓火氏妖城这些本姓长老太上,在火氏老妪的压制之下,几乎没有几个正常人,所以很快收起了眼底的厌恶,微微张开嘴巴,轻轻一吸,立刻就有道道白虹凭空浮现,乃是包括脚下这座大山在内,以及周遭山野水泽之间游离不定、不成气候的山水气运具象显化,如同一条条丝线一般灌入老者口中。紧随其后,老人周身上下立刻绽放璀璨神光,身形缓缓升空,如同人间一轮明月高悬。

瑶光太上手掌一拍气府,便已取出一把剑气缭绕的雪白长剑。

只有这些?

秦九州左右看过,轻轻一叹,原本还以为会是一场不会输于二十多年前那场围杀的局面,却不想,竟是仅此三人,实在是枉费了自己的一番苦心。

但在片刻之后,秦九州就忽然脸色一沉。

“他娘的狗眼看人低!老子到底哪里比那姓云的差了?!凭什么围杀那个姓云的就是一堆圣人,还有大圣掠阵,到了老子这里,就这么点儿人?!”

秦九州骂骂咧咧,嘴上不停,越骂越气,但却并不妨碍这一脚重重踏下之后,方圆千里之内,天翻地覆。

一座巨大阵法,凭空显现,以山下纤细不成气候的龙脉为纹络,以大山水泽为棋子,对应天上星辰,与月争辉,随后便有点点雪白呈现,短短瞬间便相互接连,化作一条条白瀑匹练由自“棋子”之中汹涌而起,漫涌高天。

万里之内,恍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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