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低气压，文特助也一句话都不敢说，待见到人群中一起出现的姜望舒的时候，他悬着的一口气又不知是该继续圆着，该是该吐出来。
“付总......”
付予安从手中的文件里抬起头，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姜望舒，惜字如金，“坐吧。”
众人连拉椅子都不敢发出声音，也都十分主动的把靠近付予安的位子让出来给姜望舒。
姜望舒没往那儿坐，她绕到最后面，在离付予安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气氛沉重又尴尬，但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
付予安也没说什么，打开电脑，调出一张销售统计图来，“昨天销售部的人已经来过了，上个月的销售额跟之前几个部门预计核算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销售部的人身上有原因，那你们呢？”
连陆宁这回都紧张的张不开嘴，销售部经理据说昨天从会议室出来出了一身的汗，一部门的人都战战兢兢好似刚逃出龙潭虎穴。
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们。
静了半天没人说话，付予安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两侧的人都低着头，姜望舒也低着头，他就这么正大光明的看着她，从头到尾。
“都哑巴了？”
陆宁终于开腔，“上个月给您的宣传预案，在最终呈报前都跟其他几个部门的领导看过了，大家也都开会讨论过了，实际上的投放效果也都不错，我认为销售额不理想，最主要的原因并不在我们宣发部。”
付予安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又温和，但给人的压力却如泰山压顶，“那就是说你觉得你们没有责任了？”
陆宁直视付予安，重重点头，“是的。”
他在面前的文件堆里找了找，找出一张纸，上面是最终版的说明书，“这是谁设计的？”
屋内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都集中到姜望舒身上。
姜望舒举起手示意，“是我设计的。”
“我们这个系列的产品，产品包装是我花了大价钱找知名设计师设计的，包装简单大方，没有任何多余的累赘，但却很容易让人看一眼就记住，说明书的作用是什么？就是让人看得懂，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干什么？”
姜望舒抿唇，酝酿了一下才道，“说明书的作用是要让人看得懂，但又有多少人能有那个耐心去看完说明书上写了什么呢？”
“所以你就在上面画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这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直视着付予安，字字句句铿锵有力，“用漫画风格的产品标识标注产品的功能，注意事项和使用顺序，这样更能引起人的注意，不像通篇文字那样，看起来眼累。”
“你觉得这种东西放在这么严谨的包装里很合适？”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付予安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那我告诉你，根据市场调查的结果显示，你这一版的说明书跟从前那一版的文字的相比，在视觉上，并没有给人造成多大的冲击，翻看率也并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它除了花里胡哨，没有任何作用。”
姜望舒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当初设计出来的时候都同意了的，而且，我只负责设计，最终要不要使用，我决定不了，既然这个东西这么差，那为什么您当时不说，过了这么才开始翻旧账？”
“我翻旧账？你们自己做的时候就没想过做调研吗？公司这么大，要是事事都让我来决定，我来过目的话，那我干脆雇佣一帮机器人好了，我请员工干什么？我要的是能独、立思考，独、立做决定，有能力提出意见和解决方案的人，不是一群抽一鞭子动一下的机器。”
这番话是看着她说的，好像就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一样。
姜望舒早就领会过他在工作方面的严苛，也知道一旦涉及工作，他说话就没有那么好听，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听他这么说，她心里说不难受不憋屈那是假的。
但她再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低头认错，“我知道了，我回去之后会重新修改的。”
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看的付予安心里一刺，他没想这么跟她说话，但他控制不住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积攒的愤怒，不解，和联系不到她的失落跟闷苦，海浪一样拍向他。
他需要一个缺口发泄，于是工作就成了这个缺口，他把这些情绪都借由工作的借口发泄出来，统统指向她，完全忘了这样口不择言会给她带来怎样的伤害。
其他那些同事都看傻了，连姜望舒都被骂的这么狠，那他们不是更倒霉？
于是剩下的人更加屏气凝神，恨不能有个地缝能给自己缩进去。
最后当然是一个不落都被说了一通，散会后，靠近门口的姜望舒要先走，她才站起来，座首盯着电脑屏幕的付予安冷不丁开口留人，“你留下。”
说的谁啊？
没点名道姓，那除了姜望舒不可能有别人。
但姜望舒打算装聋作哑，好像没听见似的，执意要拉开门出去。
文特助上前堵在门口，想想，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付总还有些话要跟你说，你留一下，其他人没事就先出去吧。”
“如果是公事，那就敞开了说，不用把人都请出去吧？如果是私事，那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但她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人已经都走光了，最后一个离开的文特助还贴心的帮他们带上了门。
付予安仍旧盯着电脑屏幕，指指身边的座位让她坐。
“不用了，你说要我就走，有什么事赶紧说。”
“你不坐下我怎么说？”
她冷笑，“嘴长你身上，你说不说跟我坐不坐有什么关系？”
“刚刚......”
“刚刚是我错了，图我回去一定加班加点改出来。”
“刚刚话说重了，对不起。”
她一怔，又是疏离的语气，“这我可不敢当，老板训斥员工是应该的，况且我确实做错了。”
他终于合上电脑看向她，“你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刚刚进来的所有人都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